|
打印本文
今年是欧洲杯年。每年的国际足球赛事大概是百无聊赖的日常生活中少数能让你体会战争氛围的时候。五年前风靡一时的各种硅胶款式的足球宝贝，到今天已经变成了“欧洲杯女生观赛指南”和“德国男模队帅到没朋友”之类的朋友圈热文。怎么讲，看球的妹子好像越来越多了。
根据内衣品牌黛安芬的市场报告，日本球迷中女性人数超过了一半。在足球这个由传统异性恋男性占据主流的兴趣领域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妹子们的身影和声音，她们在社交媒体上表现得十分活跃，并有着与直男球迷截然不同的观赛视角与兴趣点。
看球的妹子真的是什么稀罕物吗？回溯历史即可发现，女球迷几乎与足球运动同时出现。早在1919年时，一位巴西作家就曾感叹，球迷中“最容易倾注情感、最恒久不变、人数最多的，说来也怪都是女性。”
然而女性观众真正大规模的进入足球世界，则源起于三个标志性的历史事件：希尔斯堡惨案、电视转播的普及以及社交媒体的出现。
现代足球源起英国，除了诞生之后短暂的有闲阶级时期，这项运动向来由工人阶级白人男性统治，以城市为根基的俱乐部逐渐成为了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底层民众的主要娱乐方式和精神寄托，同时也凝聚着市民身份的认同。然而，正是由于工人阶级白人男性的观众构成，比赛期间球迷之间的泄愤斗殴现象相当严重，最终酿成了1989年4月15日的希尔斯堡惨案，事故导致96名球迷死于拥挤踩踏。
希尔斯堡惨案之后，英足总下令拆除所有不带座位的看台，从那以后，英国境内所有球场实行全座椅制，更安全舒适的观赛环境吸引了大量富人阶层和妇女儿童观众，90年代的英国政府报告指出，女性和儿童观众的出现使得球场文化越加文明，父母携带儿童共赴球场观赛成为英国一景。
如果说90年代亲赴球场观赛的女性大多以妻子或母亲的身份出现，那么电视转播的普及则赋予了掌握遥控器的女性观众以更多自主选择的权力。1936/37赛季阿森纳对阵埃弗顿的比赛，是有记录的第一场实况足球转播，而1938年4月9日英格兰对阵苏格兰则是足球史上第一次全场转播。
电视转播的普及为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亲赴球场的球迷提供了观赛的渠道，这是一种与现场观赛完全不同的体验，电视镜头特有的叙事结构和镜头语言不仅令比赛更容易被解读，情节冲突更加明显，同时特写镜头也使足球运动员的身体频频成为赛场上的焦点，将足球赛事变成了一部由性感男球员主演的肥皂剧，给了诸如吉鲁这样自带谐星气质的球员挥洒“才华”的空间。
互联网时代，社交媒体的崛起将电视转播掀起的体育奇观推向了顶峰。2012年，尼尔森公司数据表明，电视在体育传播中所占比重只有1.3%，而与电视赛事相关的Twitter内容则占到了总数据的41%，Twitter、Facebook、Instagram等社交媒体已经取代传统媒体成为了懂球帝们获取新闻的第一手来源。
2010年comScore发布的《女性互联网使用报告》显示，女性已经成为了互联网的中流砥柱。15岁以上的女性每月使用互联网的时间比同龄男性多出8%，对于互联网的依赖程度及用户粘度要高于男性。无论在什么地区，女性用户都比男性用户在互联网使用行为上都具有更高的社交性，会将更多的时间花在社交媒体相关的内容上，其时间比重超过了其他社交性媒介如电子邮件和即时信息。
140字的篇幅限制和图片视频主导的传播形式，赋予了社交媒体强烈的女性气质，这种碎片化和偏重视觉的传播特点使社交媒体上的内容更贴近女性的兴趣和关注点。
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球员与偶像明星并无不同，他们在个人账号中分享球场下的私生活，发布抽烟喝酒烫头之类的内容，和唱跳偶像、演员与粉丝之间的社交媒体使用行为大同小异。无论是巨星梅西还是小鲜肉格列兹曼，在Instagram上获得的女性用户评论数量都远超男性用户，少数具有直男气质的“FUCK U”则淹没在了大片粉红色爱心和“爸爸X我”之中。
看看电视上的足球节目，女性主持人依然在孜孜不倦的假装球盲，扮演传统的花瓶角色，这种企图讨好直男球迷的做法却越来越受到真球迷和女性观众们的厌恶。在以电视为代表的传统媒体中，处于弱势位置的女性一直被压制，而社交媒体的出现则打破了这一锁链，递给了妹子们发声的话筒，这也是为什么社交媒体会导致原本被视作男性领域的足球世界出现了女性球迷数量上的井喷。
米歇尔在《图像理论》中认为“语言（文字）是 的本质属性”，而“形象（图像）是亚 类的媒介”，这些亚人类“包括野人、不会说话的动物、儿童、妇女和大众”。社交网络使得图片视频等视觉传播方式变成了主流，也使女性从亚人类变为了主流人类。
女性球迷的大规模出现赋予了足球一种全新的观赛视角，球迷们对于球队的支持已经脱离传统工人阶级白人男性出于地域认同感和技战术打法而产生的忠诚。相较于球队集体，妹子们更关注球员个体，在微博上搜索任意球员名字，那些搬运图片和Twitter更新的“球员机器人”背后的主页君几乎全是妹子，迷妹才是第一生产力。
这种女性观赛视角不可避免的会将男性球员化，讲道理并不只有迷妹们这样干，就连一向正经严肃的中新网都发布过一篇光看题目已经槽点无数的文章：《“德国男模队”：人长得帅比赛让人舒心》。
曼城大学文化研究教授安东尼伊斯特霍普指出，父权社会将男性生殖器官完好的隐藏起来，下达了禁止男性身体化的禁令，以达到维护自身权力的意愿。体育运动的电视化，使得男性的身体也化，成为女性欲望和快感的对象，这时女性处在强有力的窥淫位置。
约翰伯格有句名言：“男人行动，女人表现。男人审视女人。”而当男性球员身体成为女性观众获得视觉愉悦（visual pleasure）的对象时，这种消费行为就将一向以被观看者身份出现的女性放在了消费主体的位置上，而将一向作为消费者的男性放在了被消费客体的位置，从而首次实现了对女性观众的赋权。
在传统父权社会中，女性始终作为“他者”而存在，诸如政治、经济、体育等社会公共议题长期以来被男性话语统治，听不到女性的声音。如今，社交媒体成为网络传播的中流砥柱，这种新型媒介技术与生俱来的传播特点与女性的思维特质十分贴近，使女性掌握了网络世界的话语权。
被技术赋权的不仅是女性，少数族裔、LGBT、宅众、社交恐惧者等等其他一切有别于传统白人异性恋男性的亚文化群体，都因为社交网络而获得了发声渠道，以前垄断话语权的“现充”和“直男”在社交网络上反而变成了贬义词。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女生真的需要什么《欧洲杯观赛指南》吗？搞不好她认识的U18球员比你还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