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巴佩在法国对阵波兰的淘汰赛中两传一射，闪耀全场，“高卢雄鸡”也是本届世界杯的夺冠大热门，但是在100年前，法国的足球还未完成职业化，那么，法兰西究竟是如何成为足球强国的呢？

　　本文将依据《足球在法国国民意识中的构建》(Establishing Football in the French National Consciousness)进行探讨，其选自Geoff Hare撰写的《法国足球文化史》(Football in France: A Cultural History)，此书尚无中文版，由UP主在12月4日直播法国vs波兰的比赛期间尝试翻译并讨论(也许您会有兴趣访问我的同名直播间)，并根据文章大意另拟标题为《法国足球断代史：价值导向、本地化以及全球化》。

　　法国在普法战争失败之后，体育成为法国国家使命的一部分，脆弱的共和国提倡全民进行强身健体。普法战争的时候，阿尔萨斯和洛林是被德意志帝国吞并了，于是体操、射击，还有一些半军事化的活动，在更具民族主义色彩的练习者中流行起来。

　　足球运动则是由英国在法国的侨民引进的，法国的第一家足球俱乐部是在1872年成立，当时叫做勒阿弗尔竞技俱乐部(Le Havre Athletic Club)，但这家俱乐部在当时不仅仅有足球运动，还有橄榄球运动以及其他类的球赛。

　　1887年，又有一些英国在巴黎的侨民组建了巴黎足球俱乐部(Paris Association Football Club)，这是一支专门从事足球比赛的俱乐部，但这支俱乐部存在的时间很短，后来就消亡了，和现在的巴黎FC以及巴黎圣日耳曼是没有关系的。

　　在1889年，巴黎又成立了一个新的俱乐部就是标准体育俱乐部(Standard Athletic Club)，大家知道，比利时有一支球队叫做标准列日，那标准列日这个名称就来自于巴黎的标准运动俱乐部。

　　1891年，法国又成立了两个由英国人建立的俱乐部，一支是白色巡游者(White-Rovers)，这是由英国工人建立的；另外一家是戈登足球俱乐部(Gordon FC)，它是由苏格兰人建立的，苏格兰也是英国的一部分嘛。

　　第一个真正的法国足球俱乐部，大概是1892年成立的弗朗西斯俱乐部(Le Club français)，弗朗西斯就是法国的意思。在1901年也就是20世纪即将到来之际，法国大概有2,000名球员。

　　足球运动被认为不像体操那样具有民族主义的色彩，当时主要是在法国的英国工人进行足球运动，然后有一些法国人也加入到其中，在英国留学的法国留学生也对足球的引入起到了比较重要的过作用。

　　但当时足球很难得到公众的认可，报纸倾向于支持其他运动，不过足球的发展依然是很迅猛的，1911年的时候，法国就出现了2,000家足球俱乐部。

　　意识形态对法国足球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法兰西第二帝国崩溃之后，法国当时的社会是天主教的右翼，以及社会世俗化的共和党左翼，这两个派别影响了法国意识形态的一个变化。比如说法甲有一支球队叫欧塞尔(Auxerre)，欧塞尔全称是欧塞尔青年会(AJA)，它就有天主教的背景。

　　法国的义务兵役制度也促进了足球的传播，因为义务兵役制度使非常多的年轻人参军，所以足球就成为了一种普遍的娱乐活动，而且产生了跨地区的比赛。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足球才真正传播到法国的工人阶级中，也传播到了法国的农村，因为大量的普通士兵，他们在战壕里接触到了足球。法国的媒体大量报导了前线英勇的足球运动员，并向这些足球烈士致敬，比如说法国杯就以他们足协的查尔斯·西蒙(Charles Simon)而命名，他1915年牺牲在战场的前线，而且当时法国有一些城市或者说乡村，他们还会筹集资金，向来自他们乡土的士兵赠送足球。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许多法国的企业的老板开始鼓励足球，并把足球作为建构员工生活方式的一种途径，而且他们认为足球运动可以为他们的雇员提供体育和道德教育。

　　足球受欢迎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体操，因为体操比较讲究个人主义，所以大工厂更需要足球作为工厂里的一种体育运动。此外，这里还有一个背景，就是阿尔萨斯和洛林已经被法国重新夺回，那么复仇之战已经胜利，而且付出了如此大的可怕的代价，所以和军事相关的运动就可以搁置到一边了，例如体操可能跟军事的相关性更大一些。

　　足球被认为可以促进团队合作、领导力以及所在城市的自豪感，正是这种与产业之间的联系，使足球在1932年在法国最终完成了职业化。

　　20世纪30年代后期，法国已经出现了6,000个足球俱乐部，在法国足协注册的球员也成倍的增长，1920年是3万人，1926年是10万人，1931年就达到了13万人；而且付费观众的数量也越来越多，1919年法国杯的决赛只有1万名观众，1928年的法国杯决赛则有3万名观众，所以法国的杯赛出现的时间比联赛更早一些。

　　随着观众兴趣的不断增长，尤其是通过法国杯的比赛，一些俱乐部的主管看到了，获得经济和社会收益的机会，而且球员的转会市场也应运而生。他们首先采取的措施是报销部分球员的交通费用，而且为球员免费提供球衣，但这种做法遭到了一些道德上的谴责，因为有一些人不赞成把体育运动转化为一种娱乐。

　　法国足球的首个联赛出现在1932年的秋季，他们把20个俱乐部分成两个地理区域，每组有10个。到1933-34赛季的时候，法国有35个职业俱乐部，分为14个俱乐部组成的甲级联赛以及其他俱乐部组成的乙级联赛，然后乙级联赛分成南区和北区。

　　但是法国的职业足球并不像英格兰那样被视为纯粹的工人阶级职业，因为当时法国的职业运动员，他们的来源是非常复杂的，有来自文学专业的毕业生、法学院的学生、医学生、阿尔及利亚的阿拉伯劳工以及巴黎的珠宝商。

　　法国第一位金球奖得主雷蒙德·科帕，他说他曾经把职业足球视为一种让自己躲避下井工作的方式，因为他是在一个矿山企业工作。

　　在20世纪30年代，法国工人和中产阶级之间的壁垒就不那么坚不可摧了，也就说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已经很小了，因为法国的工业城市是很少的，而且也更小，没有像伯明翰或曼彻斯特那种性质的工人阶级社区。

　　就在这个时候，外国球员进入了法国足球，法国足球自成立以来一直是国际化的，大家可能传统印象中以为法国足球是一个以进口为主的一个产业，就是进口其他国家的球员嘛，对吧？但实际上，法国足球是一个以出口为主的产业啊，摩洛哥、突尼斯啊，他们很多球员都是出生在法国的。

　　1939年秋天法国进行了总动员，1940年春天，法国遇到了迅速的失败，德国军队占领了法国的很多地区，阿尔萨斯和洛林再次丧失，以及法国被分为自由区和占领区，这对于法国刚刚成立不久的职业联赛影响很大。

　　因为贝当维希法国的意识形态是和的、专制的、传统主义的，法国传统的“自由、平等、博爱”的国家格言，被“劳动、家庭”(Travail Famille)所取代，这对于职业足球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维希法国先是把全国联赛分为了三个赛区，后来呢又改为了两个赛区，维希法国要求足球运动员还要从事足球之外的职业，实际上就是废除了职业性。而且维希法国还有一个非常离谱的创举，他们一度把足球比赛的时间从90分钟减到了80分钟。

　　但是维希法国的这些做法并没有得到完全地执行，比如说著名的雷米特，他就辞去了法国足协主席的职位，因为他不满维希法国的一些做法。

　　维希法国在1942年重新引入了联赛的职业地位，但是它加了很多附加条件，比如说这些球员不能随意转会，而且每个俱乐部不能有超过7名的专业球员。

　　不过维希法国的体系在1944年的夏秋之际被盟军所打断，因为在1944年6月6日，盟军发动了诺曼底登陆，在有些历史书上，他们认为诺曼底登陆是真正的二战的转折点，然后我们的教材里讲的应该是斯大林格勒，1943年1月结束的一场战役。

　　直到1946-47赛季，法国才回到一个由20个俱乐部组成的全国甲级联赛。

　　考虑到法国足球在职业化的初期拒绝商业价值观，以及战争中断了法国的职业体系，法国足球的一个特征就是它与志愿部门、市政生活以及参与式民主有非常密切的联系。法国足球俱乐部的职业化比英国晚很多，比如说曼联以前叫做牛顿希斯(Newton Heath)，它在1885年就开始向球员支付工资。

　　二战结束之后，法国把草根体育和精英体育结合在一起，保证了法国体育运动中普遍存在的公共服务价值，只不过近期的体育商业化的发展，有可能打破这种联系。

　　法国足球俱乐部，它的诞生的背景和公民的活动是密切的；而英格兰呢，它可能更多的背后有很多的商业价值。法国早期出现的许多俱乐部是没有个人获利的，也不会向会员分配红利，俱乐部按照公开民主的原则进行运作，所有俱乐部的管理人员，都由俱乐部的成员选举产生。所以当时，你在法国的足球俱乐部担任组织工作，基本上就是一种无偿的志愿活动，它以社区为基础而且非常热衷于公益。

　　2002年，法国有73万个活跃的公民的协会，其中有17万个是体育俱乐部，然后参与它们的是1,300万的会员。

　　在一些城镇，他们的议会认为补贴体育活动，是他们的公共使命的一部分；有一些城市的市长也看到了支持当地的球队有利于增加他的政治资本，这一点在今天也得到了延续。

　　在2000-01赛季，法甲球队4%的收入是来自于政府的补贴，而法乙球队15%的收入是来自政府的补贴，法国足球俱乐部使用市政体育场，甚至都不需要支付象征性的费用。

　　社区意识与公共参与意识一直是法国足球强大而持久的特征，马赛就是一个例子，他们每年都会向马赛奥林匹克足球俱乐部提供一定的补贴，而俱乐部使用他们的体育场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这使得马赛的市长在马赛俱乐部有非常重大的影响力，所以有时候在马赛主场比赛的包厢内，可以看到市长和他的助手招待重要的客人以及国会议员。

　　戴高乐总统认为，需要更广泛的利用体育作为提升国家国际影响力的一种重要的公共政策工具，他对法国人在1960年奥运会上的糟糕表现感到震惊，并决心改变这种情况。

　　自1960年的罗马奥运会以来，体育越来越被视为维持和增加法国宏伟前途的一种重要的工具，法国选手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1998和2018年的世界杯和2016年的欧洲杯也都使法国将体育赛事更广泛地用于政治目的。

　　尽管法国的足球俱乐部在欧战上的水平一直是没那么理想，但法国一直有一些杰出的管理人员热衷参与国际体育组织，尤其是足球组织的建立。1904年在英国人的反对之下，荷兰和法国人，依然倡导建立国际足联。

　　世界杯的概念也是由雷米特还有德劳内他们共同提出的，而且法国在1938年就举办了第三届世界杯，是较早举办世界杯的国家；欧冠的设想也来自法国著名的体育日报《队报》；欧锦赛也就是欧洲杯，它是法国人亨利·德劳内的杰作，但是比较遗憾的是，他没有能够在1960年看到第一届欧锦赛的决赛。

　　最重要的是，雷米特和德劳内使得足球超过了法国的国家的范围，使比赛的管理进行了一种国际化的扩张。

　　中产阶级在很晚的时间才从英格兰和苏格兰把足球引入法国，这是对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提倡的有条理的军国主义体操的一种反应。在20世纪初，足球在地理上开始遍及法国，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得到了一个快速的发展。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足球成为了法国的国民性运动，但与英国相比，法国足球的发展规模要小的多，而且无论是在比赛方面还是在组织结构上，法国中产阶级的投入要强大得多，也更持久。

　　此外，在社会价值观方面，英格兰的足球主要取决于个人的主动性，它的组织和监管通常由独立于国家运作的自治机构所负责，英国职业足球俱乐部的经营，基本上是不受到当地政府所控制的，他们通常拥有自己的场地，而且可以作为公共公司，自由地进入股票市场。

　　但法国足球的监管体系和管理机构以及俱乐部受到法国政府、公共服务使命以及社区服务和公民价值观的影响，整体来说，法国对于足球采取了一种中央集权干预主义的立场，而不是自由放任的个人主义。

　　这一点是不是可以在姆巴佩的转会有所体现？因为大家知道姆巴佩本来是要从巴黎转会到皇家马德里的，但是据说在这个过程中，法国的政治领导人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们阻止了这个进程。前总统萨科齐，以及现任总统马克龙都是多次给姆巴佩有交流，让他留在法国。

　　而在英格兰，似乎你没有听说过梅姨，或者听说过卡梅伦给哪个俱乐部打电话，说谁谁谁不能转会，这样的事情在英格兰好像没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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