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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疫情推迟了半年的「追风计划乡村校园女足扶持项目教练员培训班」在海南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开班。
励志的琼中女足几乎是中国民间女足的代名词。他们在2019年被官方授予「中国青年五四奖章集体」。女足基地在县城一条新开发公路旁，周围有几家建材市场，沿路有一些还没有长高的树。基地门口挂着几张国家领导在过往接见孩子的照片，已被明晃晃的太阳照得泛黄。
琼中女足基地光线昏暗的一楼会议室变成了临时课堂。近120位乡村学校女足教练员分三批到这里上培训班。他们都来自全国各贫困地区。
四川甘孜德格县、贵州毕节大方县、内蒙乌兰察布察哈尔右翼后旗、新疆喀什地区巴楚县、山西平顺县……
对这些乡村老师来说，这是一次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的远行，但椰林树影海清沙幼离这山里有点远。它是严肃的培训。
活动组织方支付宝公益基金会邀请前中国女足主帅马良行和海南省足协副主席肖山担任嘉宾导师。肖山是这里的主人——他建立起琼中女足并带队走出大山夺取全国季军，他的经历感动了很多人，曾荣膺全国十大“最美乡村教师”。
主要给老师们上课的是4名亚足联室内五人制足球 L2 级讲师。培训的内容主要是室内五人制足球规则讲解、训练课设计、基本功训练。培训结束完，通过考试后，老师们将拿到亚足联颁发的室内五人制初级教练员证书。
原本隔行如隔山。五人制初级教练员证书可以让他们发朋友圈炫耀一番。这些乡村老师里有足球爱好者，但本身毫无专业基础，尤其理论知识。有几名老师只是勉强会接球、传球。所以这个课程紧密的培训班就更显得珍贵。
41岁的云南宣威靖外明德小学老师顾培英在人群里有些显眼，因为他很黑，还戴着眼镜，又喜欢说线名小学生的全寄宿制学校，绝大多数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打工谋生。
这位毕业于数学系但教了12年语文的老师做得棒极了。学校后面本有一块菜地，那是学校老师业余时间种菜自用地，他给老师们做思想工作，所有老师同意了他的“征地申请”，然后老师们跟工人们一起除草、铺上沙石，造出了一块简易的足球场。
跟绝大多数乡村小学一样，靖外明德小学没有专业体育老师，都是文化课老师兼任，语文老师兼学校教导主任顾培英做了球队主教练。这支球已连续三年代表宣威参加曲靖市校园足球比赛，就在顾培英从昆明飞往海口的空中，球队拿到曲靖市校园足球联赛小学女子组的冠军。这几天顾培英常把这事挂在嘴边，喜笑颜开。
顾培英靠自己的经验结合网上的视频，教小姑娘们踢球，但即便已有如此成绩，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孩子们没有球鞋球衣，穿着20元一双的胶底鞋在沙地上训练，这些困难我们都可以克服，但自己没有受过专业培训，在给孩子们上足球课或者指导比赛时，还是经常没有底气，信心不足，这个是我最大的困扰。就怕技战术什么的教的不规范，耽误了孩子，所以特别希望自己也能有个专业学习的机会。”
顾培英说：“我们现在最缺的其实是科学的足球教学方法和理念，因为其实我们这些老师有教语文的、有教数学、英语的，还有管后勤的老师，其实都没有接受过系统专业的足球教学培训，所以我们也希望能够有更专业的知识给予学生们更好的指导。”
与顾培英相比，来自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德格县的30出头的呷玛洛绒更内敛一些，毕竟他的执教经验尚浅。
德格县平均海拔4325米，县城海拔也有3240米。以马尼干戈片区寄宿制学校为中心的几所追风计划涵盖小学海拔都在3800米以上，每年只有两三个月适合户外活动，孩子们基本都来自藏族牧民家庭，放学后还要去赶牛回家，踢球的时间实在太少。但呷玛洛绒说，孩子们也知道梅西和C罗。
呷玛洛绒说起自己儿时放学后在县城广场水泥地上踢球的画面，依然非常怀念。“那时候条件还没现在好，我们就摆两个书包就当球门了。其实藏族的孩子是爱踢球的，只不过没有什么机会。”跟呷玛洛绒同行的另一位乡村老师彭措，他的微信名字是Totti(托蒂)。他说他从来没改过别的。
呷玛洛绒毕业后本是做村官，后来因为收入实在太低，就报考了德格县在编教师岗位，他教语文、数学、体育。因儿时就很喜欢足球，自然成为小学里的足球教练人选。考虑到当地的海拔和气候原因，他带队训练的空间实在有限。不过马尼干戈片区寄宿制学校还是组起了足球队，原本是男足，追风计划则让他们建起了女足。
呷玛洛绒说：“我之前只是在做，但不知道该怎么做。参加完培训，我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更多。我希望足球尽可能给我们的孩子们带来快乐，希望让足球能成为连接藏区山里孩子和外面世界的一个桥梁。你没有住在大山里，你不会知道我们有多渴望看到海洋。”
培训班分三期，顾培英、呷玛洛绒、彭措所在的第三期是最幸运的，因为他们在考试前一天见到了依旧帅气的前女足国门高红。
除了披头短发，高红这些年还有一样东西难改——对足球的执着。不要误会这个庸俗的词。说的不是那种容易陷入自我感动的情绪、情愫或情怀，而是实践。持续不停地实践。
一项纯粹的公益活动。没有课时费。高红头一天清晨从泰兴家里出发赶到机场，南京飞海口的航班因雷雨天气被迫中途飞向三亚停留，折返落地海口已傍晚，再坐车到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吃完晚饭她回房间准备PPT课件。
这个PPT颇费心。她让自己曾带过的几个球员帮忙录制了一些自拍视频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视频放在课件开头，播给学员们看。
视频有素颜有美颜，有人在国内大学读书有人在美国大学读书，有人在踢职业队且同时为国效力。有人反复拍了几次才拍流畅。
视频展现的是姑娘们自信、开朗、独立的一面。若山区的小姑娘们在纷繁复杂贫富悬殊的世界里能这样那再好不过。
PPT的标题是《“玫瑰公开课”。足球如何更好的帮助女孩成长》，观者未必有心，但作者可能有意。很多人已经习惯的“铿锵”二字没有出现在这里。高红说她不太喜欢这两个字，不喜欢中国女足被营造的苦情标签，“玫瑰”够了。
高红特意穿一身国家队训练服走进教室，以显正式。追风计划的乡村教师比较腼腆，欢迎场面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有一种可能，二十多年前高红在玫瑰碗踢世界杯决赛的时候，这些老师大多还没开始感知足球，甚至，他们在当年成长的环境未必能看到央五频道。
为期几天的足球专业理论知识授课多少有些枯燥。高红的课脱离了纯竞技范畴，从更人性的角度讲述足球和女孩的关系。
高红说：“足球对女孩意味着什么？我的队员很多来自农村和小县城。有些获得去美国全额奖学金踢球的机会，有些能代表国家队踢比赛，有些进入职业队。”足球作为一项竞技运动，具有天然的公平性，它当然有可能是中国山区女孩子的一条出路，但这跟巴西向全世界输出球员天赋的产业规模是两个概念。这绝非它的真正意义所在。
它能产生的快乐，以及它在教育层面的独特意义，是高红在这堂课上真正希望传达的东西，也是追风计划的精神内涵。
她认真讲述了教练应该如何去引导孩子们踢球——当然这也有专业性在里头。这是她成长过程中的切身体会，是她带中国国少队的经验，也是她在海外虚心游学时耳濡目染所得。
“作为教练，你首先要热爱；你要懂得尊重孩子们，你要关注她们，倾听她们，看到她们的差异；你要有耐心，允许孩子们出错；你要用积极的语言去鼓励她们；你要用建设性的语言去指导她们。”
“尊重”二字让人略有感触。上课前，走进足球基地大门的时候，铁门本锁着的，保安迷迷糊糊开了门，大家径直走进去，高红回头看发现门没关，特意往回走把铁门重新锁上。她跟老母亲打电话，让母亲帮忙去门口拿快递，末了也说一句谢谢。跟高红短暂的相处，会意识到，哪怕只是作为一种形式，尊重也有其不可或缺的价值。
高红对老师们讲解教练该如何更好地激发女孩对足球运动的兴趣。并不容易。“你要给孩子们提供榜样，你要用好的故事，好的视频，好的示范来给孩子们塑造榜样。你要让孩子们参与制定目标，表达想法，让他们积极参与球队工作。你要让孩子感受到自己的进步，你要表达欣赏。你还要让他们体会、享受到赢球的快乐。”
“执教国少队时，我曾经让球员自己往投票箱里投票，选出队里的最佳球员，目的是让大家有参与感。你要用很多方式丰富你跟球员的关系，是朋友、家人、陪伴者和老师。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利物浦队史上的第一个教练，当时球场很糟糕，杂草重生，球门都是锈迹斑斑，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带球队一起整理场地，清理下水道。教练要用办法调动球员的积极性和参与感。”
学员里有6位女老师，其余都是男老师。高红没有回避而是特别强调了一点：“男性教练跟女孩子的谈话一定要在开放的场合而不是一个密闭的场合，这是要让孩子们有安全感，有信任感。”
换一个人，未必能坦诚讲到这一点。就旁观感受而言，这堂课里这段话最打动人，因所有教育都要首先建立在切实关爱的基础上。
PPT里，高红播放了她带过的球队的团队配合进球集锦，配的背景音乐是加拿大摇滚歌手布莱恩亚当斯的《Here I am》。那是《天下足球》的经典配乐之一。选这歌不知是否跟她早年留学加拿大有关。她对老师们说：“要让孩子们体会到通过团队配合完成一个进球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下课前的互动提问环节，没有太多学员举手提问，还是腼腆，或者疲惫或者其它。但下课后，不少老师特意拿了活动统一下发的笔记本排队去找高红签名。
退役后高红先在加拿大读书，回国做了一段时间足球评论员，然后又去英国读运动科学与训练硕士学位，为当教练做准备。从国少队守门员教练做到主教练，高红在教练岗位上做了6年，离职后又去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当助教，只为学习更新的东西。2019年夏天法国女足世界杯，高红自费在现场从头看到尾，她还在钻研。公益领域，她一直在用自己的行动拓宽女足运动的边界。追风计划的公益课堂不过是她最新的一种实践。而乡村老师们在这里听到了她从诸多实践里得出的感悟——那近乎于一种运动教育理念，而不只是如何带队训练比赛。
呷玛洛绒说：“高指导的这堂课跟其他不一样，她讲得很生动，让我学到了很多，我真的很受启发。”
顾培英说：“马指导（马良行）教的更多的是具体、专业的足球培训知识，高红指导讲述的如何让女孩子爱上足球。她分享的那些学生因为足球获得了更广阔人生的故事更让我难忘！”顾培英所在的学校有1000多名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广阔的人生对孩子们而言何其重要。
但高红说：“不要渲染苦难或者艰苦，不要让山区乡村的女孩们感到自卑，足球的意义是让她们通过足球展示自己，感受阳光和快乐。”
2019年7月初，支付宝宣布用“10年10亿”的力度支持中国女足发展。7月25日，支付宝公益基金会正式启动了“追风计划”——将在未来五年内，资助100支贫困乡村小学的女子足球队。10月29日，首批10支获得资助的球队将通过媒体及支付宝基金会正式对外公布；入选球队将获得“3年30万元”的发展支持，旨在鼓励这些小学女子足球队的建设。
作为合作伙伴，直播吧将联合支付宝、“追风计划”的球队，一同讲述更多值得被人知道的足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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