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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画 是“哈哈镜”式的新闻报道           ★★★ 【字体:  
漫画 是“哈哈镜”式的新闻报道
作者:佚名    足球俱乐部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24/6/26    

  如果说一个人的招牌是他的脸面,那么一本杂志的招牌,无疑就是它的封面。书报亭里,远远望去,仅仅看封面就知道是否自己常看的那本杂志,这是属于读者和刊物之间的默契。当然,其中也有小小的吸引力法则,比如说——常年如一日地坚持以漫画作为封面招牌。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创刊已经97年的《纽约客》,和创刊已经179年的《经济学人》。还有一些杂志,深知读者打开刊物,第一要看的就是插图漫画,因此颇为加重漫画的分量,更因时政漫画的出色而获得普利策新闻奖——《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的漫画专栏就是其中代表。

  时政漫画为何具有新闻一般的叙事性?漫画又如何为时政刊物增光添色?让我们翻开杂志,来一探究竟。

  1925年2月,哈罗德·罗斯(Harold Ross)和他的妻子简·格兰特(Jane Grant)创办了一本名为《纽约客》的杂志。创刊号的封面别具一格,采用了深度刊物少见的漫画形式——当年,通常只有幽默画报才会选择漫画作为封面,罗斯抱着深度报道的心,别出心裁地倚重了漫画的传播力,而他的幽默感也在其中显露无遗:

  《纽约客》创刊号封面上的这位绅士名叫“Eustace Tilley”,头戴黑色礼帽、身着红绿大氅、手里正持着单片眼镜观赏蝴蝶的他,并不是一个真实人物,而是《纽约客》的第一任美术编辑Rea Irvin,参考19世纪英国摄政时代的绅士打扮,所描绘出来的创刊号“形象代言人”。甚至,在杂志正文中,还有作家Corey Ford为“Eustace Tilley”撰写了一系列幽默散文《一部杂志的诞生》(The Making of A Magazine)。在系列散文里,Eustace Tilley简直可算是《纽约客》的“工具人”——他一会儿在缅因州专门置地种林造纸,监督伐木工人,保证杂志的纸张供应;一会儿出现在仙人掌种植园,视察杂志装订线的原料生产;一会儿给乌贼挠痒痒,好让他们喷墨,搜集起来用于杂志的印刷;甚至连斜体字都是他亲自动手压斜的……就这样,Eustace Tilley以一种幽默的方式,全程见证了《纽约客》的诞生。

  后来的每一年周年纪念刊,《纽约客》都会对“Eustace Tilley”这个角色进行视觉二次创作,号召全球画家投稿,他的形象也从一开始的英国绅士,慢慢变成各种肤色、各种国籍的人像,或具象或抽象,或写实或写意。但总有一个姿态、一点细节,让老读者轻易就能从一堆杂志中辨认出他来。

  2015年,《纽约客》创办90周年大庆之际,“Eustace Tilley”的再创作达到了巅峰——这一年2月的周年纪念刊,主题名叫“Nine for Ninety”,一共邀请了9位插画师,分别采用不同风格和绘画手法,创作出多达9个“Eustace Tilley”主题封面来。

  《纽约客》的撰稿人David Remnick曾在一篇文章中描绘当年杂志创始人兼第一任编辑哈罗德·罗斯“主持的一门艺术”——每周二下午必开会,会议把所有编辑都叫来,将数以百计的草图草稿都一一摊开,请大家对这些即将会被选用在杂志上作为插图的漫画作品,进行巨细靡遗的集体讨论——小到一枚口哨的去留、汽车驶过路面的尘埃……一切细节都不会被轻易放过。

  从创刊伊始,《纽约客》就确定了自己每一期的封面都是一幅别致的漫画。主创相信,读者拿到一本杂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封面,而打开一本杂志,大多数人首先选择阅读的,很可能是漫画板块或者幽默插图——因此,封面很重要,插图很重要。“这些漫画对《纽约客》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它们是读者首先阅读的内容。不要撒谎。你知道这是真的。他们奠定了杂志的基调。事实上,它们是这本杂志的标志,而且据我所知,它们是美国生活中流传时间最长的流行漫画类型。”Remnick写道,“一个人负责为杂志挑选漫画的时间越长,就越清楚这些漫画有多么神奇。”

  上世纪20年代的漫画家用钢笔和水墨勾勒他们眼中的三维都市,如今的漫画家用电脑制作动态的《纽约客》漫画封面——绘画的技术在更迭,而不变的却是“幽都市一默”的调性。《纽约客》的漫画被誉为“小巷的前哨”,已成为美国抒情现实主义的一部分。画家仿佛是对着现实主义作了一个荒诞的鬼脸——面对世间万象,《纽约客》从不叫嚣,而总是淡淡地嘲弄,“嘲弄本身,就是报道”。

  不过,编辑们对待漫画的态度始终是慎之又慎的。以至于罗斯经常会因为意见不同,和画家们吵起来。画家们也非常坚持自己的艺术风格,1937年时,有一位叫瑟伯的插画师,重新提交了被罗斯拒绝的图纸,要求他考虑接受,并且放言:如果这幅画不精彩,我就吃了它!

  每年,《纽约客》都会坚持搜罗全球优秀的艺术家和插画家进行漫画创作,也是如此的精益求精,使得每一期封面都可堪回味。美国著名记者巴克利曾经评价说:“说到底,对美国政治有真知灼见的,其最深层的真相的保存者和讲述人是《纽约客》的漫画家们,并不是那些信口雌黄的电视谈话的名流、权威或舆论引导者。”

  确实,尽管《纽约客》并非是一本时政杂志,但它创刊将近百年来,有大量的封面漫画都与时事紧密相连,体现出作者和杂志对于时代大事的立场和态度,称得上是“新闻漫画”或“社论漫画”。

  比如这幅Ronald Wimberly的《金因流浪罪被捕,1958》,就是以黑人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在1958年因为流浪罪被捕一事进行的封面创作,连金的西装被拉拽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都与史实如出一辙。再比如这幅John Cuneo的《极地》,北极冻土已经呈现出土黄色,连北极熊都要去自动制冰机买一袋可怜巴巴的小冰块,可见全球气候变暖问题有多严重了。

  2021年3月,400米长的集装箱船“Ever Given”在苏伊士运河发生搁浅事故,船体横陈将近一周,堵塞航道造成船只大拥堵——这次事故也被插画师Mark Ulriksen画成了《纽约客》封面,画面上,连圣诞老人都急着来拖船了。

  作为史上争议最大的总统,《纽约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特朗普这么大的漫画题材——2020年3月,正是美国疫情暴发的时候,画面上的特朗普却把口罩戴在眼睛上,蒙着双眼大嘴一张:《控制住了》。5月,特朗普尽显《天赋》,现学现卖就敢给病人开刀做手术,气得一旁的福奇紧闭双眼,拿手撑着头,一脸的“没眼看”,头晕得几乎要冒青烟。11月,特朗普麾下的美利坚星条旗被漫画家扭成致敬希区柯克《迷魂记》海报的样式,取名《美国骚动》。12月,得知参议院即将开始弹劾案审判的特朗普,不知在壁炉前烧着什么税务文件。本是辞旧迎新的月份,可大厅内冠状病毒高挂,伤痕累累的2020坐在轮椅上奄奄一息地吊盐水,手里的沙漏进度条已然撑不住,推门而入的小孩戴着口罩,身披2021,可特朗普还在给壁炉吹气添火——这一期的正文报道重点,是“特朗普到底有没有毁灭证据”。

  终于,2021年1月《纽约客》封面,美国老鹰把特朗普叼走了。无独有偶,《时代周刊》也在特朗普任期内送他上了足足36次封面,而且其中多达12次都是以漫画的形式。

  早在上世纪初,社论漫画就成为美国文化的一部分。漫画从一种大众娱乐的手段,到进入新闻叙事领域,可以说,《纽约客》的每一期封面都是一幅别致的新闻漫画,而这些令人捧腹的封面漫画,也构成了一部记录美国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的百科全书。

  除了时事和新闻,《纽约客》同样关心的还有人类生活方式的演变——Christoph Niemann绘制的《进化》让我们看到,计算机从原来整整一个冰箱那么大,慢慢变成台式机、笔记本,最终可能还会植入人脑,变得人机一体化,到时候,需要充电的可就是人类本身了。又或者,像另一幅封面漫画那样,劳动力尽数被AI取代,未来的世界,机器人端着咖啡忙着通勤,路过一两个路边讨饭吃的人类,反倒要赏他们几个钢镚。

  2020年疫情期间,《纽约客》的插画师们也创作了多幅疫情相关封面漫画——3月,Liniers创作的《反弹》,画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春暖花开,实则进出纽约地下铁的人们戴着白口罩;4月,Chris Ware创作的《就寝时间》,医院里人满为患,两个孩子的母亲戴着厚厚的手套和口罩在救治病人,没法给孩子讲一个睡前故事,只能通过视频通线月,Anita Kunz创作的《2020年的教室》,又画出了人们熟悉的场景:老师学生都戴着口罩,连毕业典礼上都见不到全乎的人脸。而Kunz下笔入微,不但各种种族肤色照顾周全,连口罩也细致到N95、医用外科、带不带呼吸阀,一应俱全;8月,Barry Blitt创作的《座无虚席》,画出了这样一幅自欺欺人的假象:舞台上的艺术家正对着满座的纸片人演唱歌剧;9月,Barry Blitt又画了一幅《学习曲线》:带着孩子逛街的妈妈,看到沿途橱窗里展示的商品,尽是口罩、温度计、防护服、防护眼罩等抗疫用品组成的“返校套装”;11月,Pascal Campion创作的《又有希望了》,图中纽约帝国大厦高耸入云,散发着诡异的蓝光,仔细看去,原来楼顶是个针头——全球此时的希望,都寄托在新冠疫苗上了。

  甚至是2021年2月的创刊周年纪念号,封面上著名的Eustace Tilley先生也不得不戴着医用口罩,手持一剂疫苗。这幅作品名叫《96岁的Eustace Tilley》,都快百年寿辰了,还遭此难,可叹可叹。尽管都是疫情主题,每位插画师还是画出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每幅漫画右下角都有作者的签名,为自己的创作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即使身处疫情夹缝中,《纽约客》依然努力展现城市的魅力、价值观的多元。比如这幅《魔力公式》,用极简的公式试图向读者展示“什么是纽约”——纽约等于帝国大厦,加上出租车、苹果、纽结饼、中央公园的松鼠、自由女神像,还有爵士乐门票、月夜的烧烤架和热狗、飞过布鲁克林大桥的海鸥、披萨、地铁里的老鼠、无尽的美元、阳光沙滩墨镜书籍……如此这般,再乘以24小时7天,这就是纽约。

  再比如这幅《野兽与美人》,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多元种群,纽约容得下形形色色的装扮与取向,不必按照习惯和成见去区分野兽还是美人。而这幅《地方生物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女子牵着猫狗、乌龟、刺猬和马匹,仔细看,天上有鹦鹉,肩膀有金鱼,还有形形色色的动物:变色龙、猪、蛇、黄鼠狼、老鼠、青蛙……让人不由得想起一本书的名字:《纽约无人是客》。

  但愿疫情过后,《纽约客》能多上一些像《脑海中的食物》这样轻松的漫画封面——人们闲适地在午休时踏青遛狗,草地上每一种生物的脑海里都在幻想着一种美食:冰淇淋、冷饮、雪顶咖啡、纽结饼、披萨、蛋糕、热狗……婴儿想吃母乳,狗想吃鸡腿,猫在想着吃鸽子,而鸽子很想搞个甜甜圈啄两下……

  其实《纽约客》内页的漫画插图,幽默的占比一直都相当高。比如这张,男人就在纳闷:为什么无论我喝多少杯咖啡、玩多久手机、刷新几次邮件、上网查多少东西、去厨房吃几回零食、给朋友发几条微信、刷个微博、撸几次猫,我的论文它还是不会自己写完啊?

  2000年时,创刊75周年的《纽约客》曾经将所有刊载过的漫画都搜集起来,摘编出一本《纽约客》漫画全集。当时,编辑们全情投入,变得“无情、冷漠、偏执、强迫,甚至着魔”。他们检查了自1925年以来出版的《纽约客》的每一页,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幅漫画。最后,在检查了40多万页之后,他们找到了总计70363幅漫画。尽管如此小心,编辑们还是害怕会漏了哪一张,于是发布消息称,如果谁能找到他们漏掉的,就给他十块钱。编辑们说,每一年的漫画,都是一面哈哈镜,映照出社会人生。

  1843年9月创刊于英国的《经济学人》,迄今已有将近180年的悠久历史。创办人詹姆士·威尔逊喜欢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将政经文章以机智幽默的写作手法表达出来。由于文章涉及全球经济,既涉猎广泛,又颇具深度,出版百余年来一直是世界上销量靠前的杂志之一。

  和《纽约客》相似,《经济学人》也喜欢用漫画来作为封面。而和《纽约客》不同的是,《经济学人》的封面常常带点隐喻气质,喜欢用隐晦的语言,将所要表达的政见隐藏于画面之中。

  比如写英国脱欧,封面漫画是像拔河一样被扯烂的米字旗,无疑表达了英国国内脱欧与不脱欧两派势力的拉锯。再比如写古巴总统卡斯特罗,封面上仅仅是一支燃烧殆尽的古巴雪茄,就仿佛已道尽万千。而写石油经济时,封面上又是手持油枪的两个人,暗指美国与阿拉伯的石油之战——《经济学人》的“社论”(Leaders)板块通常以一组深度报道的形式阐述一个主题,而这个主题常常会与封面漫画相得益彰。

  有人说,如果你想知道世界正在发生什么,请读《纽约时报》;如果你想知道世界将要发生什么,请读《经济学人》。《经济学人》的文章时常带有对未来趋势的研判,因此显现出浓厚的“预言家”气质——它还有一个栏目叫“假想世界”(The world if),每年出一期,组稿让作家畅想人类的未来,他们曾经假想过“假如马丁·路德·金没有被暗杀”,假想过“如果海是透明的”,假想过“如果一颗小行星正撞向地球”,等等。

  不过,《经济学人》直到上世纪70年代,也就是创刊130多年后,才拥有第一位专职漫画家,他也是如今《经济学人》最著名的漫画家Kevin Kallaugher(KAL)。

  早年,KAL从哈佛毕业后,在骑自行车环游英国时,定居在布莱顿,并且成为了布莱顿篮球俱乐部的球员和教练——为了谋生,他还在特拉法加广场和布莱顿码头为游客画漫画,做街头艺人,甚至表演口技。不过业余,他还是最想当漫画家,为杂志画漫画。

  在入职《经济学人》之前,KAL已经陆续在英美的多种期刊上发表了超过10000幅漫画。在应聘《经济学人》的专职漫画家时,他接到的面试考题,是为以浓密眉毛闻名的英国财政大臣Denis Healey画一张漫画——这么巧,他在前一天晚上刚刚画过。

  在欧美,画领导人的漫画是漫画家的常规操作,所以KAL入职后当然也为《经济学人》画了众多领导人的漫画封面,比如小布什、特朗普等等。只需一块白板、一支Sharpie笔,KAL就能将人物以夸张漫画的方式表达出来。

  除此之外,这一周世界上发生的大事要闻,也会被KAL的画笔忠实记录,以一种诙谐的方式表达给读者——比如Facebook改名Meta,画面上尽是一张张尖牙利嘴;又比如美国问题,KAL用几把枪作为漫画的主角,道出一个事实:杀人最多的不是,而是“杀”了控枪法律的那个人。

  这些年,KAL为《经济学人》已经绘制了超过150个漫画封面,还推出了自己的漫画展,并为《经济学人》打造动态漫画。除了他之外,杂志社还会请不少自由插画师来设计封面漫画,他们在作画时,给自己的定位都不只是漫画家,而是“讽刺作家”。

  关于讽刺漫画对读者的吸引力,《华盛顿邮报》的创意总监米歇尔·雅克尼曾说过:“如果你想让更多的人关注新闻,那就先让他们笑吧。”

  《华盛顿邮报》的社论漫画同样闻名遐迩,还曾因此多次获得普利策奖。犀利起来也是一鸣惊人——比如曾有漫画家一口气画了143只老鼠,并在一旁写明了:“所有跟特朗普总统合作,试图颠覆宪法和把他留在总统位子上的总检察长和共和党议员。”每只老鼠旁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官员的姓名,直白如此。

  这种直白和犀利也曾为《华盛顿邮报》惹祸上身——当年漫画家汤姆·托尔斯画了一幅漫画:一个失去四肢的美国大兵躺在病床上,床尾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美国陆军”,而床边站着“拉姆斯菲尔德大夫”,他在一张便条上写道:“我把你的情况当作‘战争使部队变得更加强大’的体现。”由于此前时任美国国防部长的拉姆斯菲尔德刚刚声称“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经验让美军变得更加强大”,于是这幅漫画的指向性就再明确不过了——漫画一经刊载,美国高层将领就联名写了一封抗议信寄给《华盛顿邮报》。

  不独《华盛顿邮报》,2019年,《纽约时报》也曾因一幅漫画引起争议——漫画上,以色列时任总理内塔尼亚胡作为一只胸戴六芒星的导盲犬,为他的主人——盲人特朗普导盲。由于特朗普头戴以色列男子的帽子,这幅漫画被谴责是在反犹和支持纳粹。

  由于这场风波,《纽约时报》时评责编James Bennet发布了一则声明,称:“考虑了一年多后,我们决定自7月1日起停止刊出每日政治漫画,将国际版与国内的报纸同步。”虽然声明中并未将《纽约时报》与插画师的合作完全切断,但这个声明一出,又激发了新的不满——民众认为,对时政讽刺漫画的容忍度变低,终究会导致整个新闻业公共讨论空间的缩减,由此产生了对言论不自由的恐慌。(记者 阙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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